2014年8月12日 星期二

懸空城堡 - 第七刻

「不……我才不要……停下來……」蕭夏努力忍住情緒與不適感,抗拒著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你不要停下來,那就要好好配合啊!」那人似是被逗得頗樂,露出無賴般的笑語。

「把這些東西拿走……」蕭夏崩潰大喊。

那人對於蕭夏激烈的反應,久久才理解到無法強求,終於投降:「唉……我的大少爺啊!我只是想安全把你帶走。」

蕭夏卻把那人硬套在自己頭上的紫綠色假髮丟在他臉上,順便把假乳房、紅色胸罩朝他重重一摔,憤恨難消。

「如果你想抓我回實驗室,信不信我還有方法殺你?」蕭夏因憤怒,雙眼開始充血轉紅。

「咦……」那人臉色僵住,乾啞的開口:「不,你誤會了!」

蕭夏又把一件性感皮裙甩向對方。

那人接住皮裙:「我是來帶你離開實驗室的!黛琪維斯,那個創造你的女人……」

「什麼?」蕭夏立刻想起,那個顯示器裡自稱為他父母的女人。

「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天。你打開顯示器的那個晚上,我們收到連結訊號,我就出發來找你啦!我才不是實驗室那邊的人呢!」他又笑了。

「我不知道她叫黛琪維斯。」蕭夏要求更明確的證據。

「懷疑我嗎?呵呵,很可惜,除了讓你跟我走一趟之外,我沒有更多證明的方法,方法都在我家老頭那,對,五十年前你還在矽膠子宮裡,就已經見過你的臭老頭子。」

蕭夏偏著頭皺起眉。

「唉!難道是因為我穿著白衣嗎?」



那人不知道自己是說對了什麼話,但總之蕭夏終於肯乖乖配合,除了那對誇張的假乳房和胸罩之外,算是頗配合地穿戴好了那些為掩人耳目用的配件。

現在看去,與一般十五歲少女幾乎無異。

「好了!精緻的小少年,我們可以走了。」那人伸出手,等蕭夏搭上來。

蕭夏擺出警戒的神情。

「呃……不,保證不會亂摸了。我只是想確認是不是你,因為根據黛琪維斯的報告,你應該只有十二歲,可是你看起來少說有十五歲,所以想確認一下……沒想到你真的長大了,那台機器有用!」

「那當然,我也可以把你做成我要的激素。」蕭夏把手搭上去。

「嘿嘿……我是職業傭兵耶!吶,如果被你殺了,甚至變成你需要的激素,我也沒什麼話好說。」

「你叫什麼名字?標籤試管上我會寫清楚。」

「呵呵呵,外面的人叫我北星,你可以叫我尹天異。」



略曆法2063810日,下午316分。普契亞公國,契爾邊緣區。

蕭夏不自覺地將手貼按在頸子上。在人心理不安而想安撫自身的時候,會下意識做出觸摸或包覆身體的行為。當他思索著尹天異所言時,不禁產生前所未有的擔憂。

他不知道實驗室會用那種方法追蹤他,甚至可能危及他的生命。

尹天異在工廠不是貿然開槍,而是發現不少像他一樣,一路追蹤蕭夏的幾名雇傭追跡兵正打算開槍─開火的原因不明,目標和目的也不明─尹天異驚覺事態有變才不得不動手。

「雖然如此,但大致上可以肯定實驗室方面比較傾向留你活口,否則他們找的就不是追跡兵,而是像我這種專門打打殺殺的戰鬥兵力了。」

蕭夏依舊不語,尹天異感受到那股凝重,故意把手伸過去捏捏蕭夏的臉,蕭夏沒防備,突然嚇了一跳,甚至把杯水打翻。

尹天異撿起那個滾落到他腳邊的薄磁杯,對蕭夏露出他慣有的輕浮笑容:「我叫服務女傭別來打擾我們。」


尹天異帶著變裝後的蕭夏先到鄰近的契爾邊緣區搭乘飛梭,然後不知用什麼方法騙過查驗士,晴天白日之下兩個人一起搭上了返回市中心的新型磁光飛梭。

這種票價貴得要命的新型飛梭,標榜著乘客擁有獨立且私密的個人座艙,窗貼的特殊材質讓攝錄燈即使從窗邊經過,也拍錄不到座艙內任何一點影像。

「好好享受你五十年來努力的成果吧!臭老頭說,這世界近三十年的科技大躍進,都是你的功勞。」尹天異從頭上餐櫃中取出新杯子,按下杯邊按鈕後交給蕭夏。

那種杯子只需透過一片軟磁和一個按鈕,就可以讓裝在裡面的飲用生水經過分子變化,製造出足以欺騙味覺嗅覺的各式飲料、酒品。

蕭夏倒把杯蓋拔開,愣愣地看著裡面不再透明的液體:「這是聲電衝擊……被用在這種地方?」

「所以說這也是你發明的?」尹天異用力吸了一口薄磁杯裡的偽造波萊酒,在杯底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蕭夏沒有反應,看著他那杯偽造焦糖茶,又看向吸著飲料而感到非常愉悅的尹天異。

「喂喂我說啊,你有沒有辦法設計出怎麼吸,飲料都不會發出咕嚕聲的杯子呢?」尹天異把插著吸管的薄磁杯整個拿到蕭夏面前晃。

你小心喝飲料就不會發出噪音啦蠢蛋!蕭夏瞪著雙眼這樣想著。

「我看還是算了,吸管在吸氣的時候咕嚕嚕的比較有氣勢!」尹天異整個身體橫過隔在兩人中間的桌面:「還可以往裡面吹氣,發出噗嚕嚕的聲音……」

「我會拿吸管插你眼睛。」蕭夏真拿起自己的薄磁杯,將吸管傾向尹天異的眼睛。

尹天異只好自討沒趣地縮回自己的座位上。

蕭夏放下杯子,悶悶的:「你父母是唐塔系人種嗎?」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是一個亞系的老師收養我,還說我長得很奇怪啦哈哈,就幫我取了這個名字。」

「但你是人類生的吧?」

「你糾結這個問題幹什麼?怎麼不吃早餐呢?」尹天異指著蕭夏面前那份飛梭內提供的餐點。

蕭夏在自認為不甚豐碩的人種分類記憶中,回想著人類起源與種族遷徙的、融合得所謂歷史演化;按照目前世界人類族群分類,大略可粗分成三大主要種族:唐塔系、安德爾系、烏蘇魯克系。由於歷史上多次種族遷徙、混居及通婚,已無法用生理色度來分別人種族系的差異,替代而起的通用辨別法則,是採用從父系或母系文化而來的姓名區分血緣,雖不精確,也沒有法律的定規,但民間已通用並盛行多年,甚至已深入民生。

萬事都有起源……

「忘記那種事吧!你是一個奇蹟耶!」尹天異突然伸過手去揉揉蕭夏那頭詭異的假髮:「比任何人都完美、比任何生命都精緻,多少人妄想還在胎裡,就有一套聰明又美麗的基因序,但你可以說天生就有、天生如此,還有,我知道你有一個單純的新,以及尚未出售過的靈魂,你要再自厭就太過矯情了,明白嗎?」

那種難以思考的滯塞感再度困鎖了蕭夏。

尹天異笑著將座椅旁邊的耳機套上蕭夏的耳朵,蕭夏被裡面幾乎可稱之為噪音的器樂聲嚇出自己的思緒之外,趕緊把耳機撥掉。是他在實驗室裡完全沒聽過的曲調和歌聲。

「怎麼?不喜歡霍爾斯的雷鼓樂嗎?當今世上最流行的快節奏音樂,霍爾斯樂團可是唱得最好的!」尹天異見蕭夏面露厭惡,再度將身體越過桌面,幫蕭夏在耳機上點選出散發綠光的光頻投影視窗上,點選了謬菈選項。

「謬菈,現代最優秀的靈樂歌手,靈樂是一種古音樂,但千年不衰,現在還有很多人在唱。」

蕭夏再試聽一次:「這我也沒聽過。」但總算是可以接受。

謬菈溫和圓潤的歌聲從音響中流洩而出,用古老的語言唱著「我們本從塵土而生」這樣的歌詞。

「什麼從塵土而生?」蕭夏伸出手推開尹天異越來越靠近的臉。

「人啊!遠古神話說這是人類的起源,是某個超乎想像的智慧所創造的。另一派科學家主張是從海裡長出來的,跟海帶、龍蝦一樣,你比我清楚。」尹天異又恢復了一貫輕浮的笑容:「但是我無所謂,反正我就是活著。」



格略曆法2063810日,下午607分。普契亞公國,迪安托列塔市。

他們越過一整個都市,從西南角直達東北角,經過三小時航程,越過八萬餘公里,在首都的東北邊城下飛梭。蕭夏沒想到自己還是回到了這個都市,但也不算太離譜,是在實驗室方向的對角線區域。

尹天異帶蕭夏步行進入一棟外觀老舊的高樓住宅。

「是新妞啊?大哥?」在管理室打牌偷懶的三個管理員向尹天異打招呼。

「打你們的牌吧!我家老頭呢?」尹天異摸摸蕭夏頭上的洋紅色假髮,確定沒被拔走。蕭夏在飛梭上一直抱怨假髮很醜。

「三天沒見啦!你去看看是不是死在裡面了!」贏牌的那個管理員搔搔頭又摸摸肚子,拿著剛贏來的鈔票向尹天異揮手道別。

尹天異快速地把蕭夏抓進電梯。

「剛才那個人……正在接受藥學療程嗎?」蕭夏摘掉偽裝用墨鏡,問尹天異。

「不是,他那毛病叫禿頭加癡肥!」


尹天異說這地方是他和他老師的家。是一個寬敞起居室改造的器械類工作室,簡單整齊,除了機台邊一點金屬、木頭的碎屑外,明亮乾淨。

一個頭髮花白、穿著白衣的老人坐在機台前敲打某種金屬器具。

「老頭,你看看我帶了誰回來!」尹天異獻寶似的。

老人的視線從金屬器具移向尹天異,拔下老花眼鏡,再移向一名白膚白髮的削瘦少年。

「我找到蕭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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