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宇一遍又一遍地打電話，茗琪的手機、她父母的手機、她家裡的市內電話，但回應的只有一遍又一遍的語音信箱或答錄機聲，竟然沒有任何一支被接通！
他只是想要通知茗琪和她的父母小心點，但現在是怎麼了呢？為什麼沒有人接電話呢？
另一頭，家宇還要擔心已經進入恍惚狀態的雅紅。
薇恩會一直出現在雅紅夢中，一定有理由，不然為什麼獨獨只有雅紅，而不是他們所有參與者都夢見？
說不定，就算雅紅現在願意交代之前所隱瞞的事，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態恐怕也無法讓她順利表達了吧！
他們所等待的救星到現在連個影子都還沒看見，該不會那個人千里迢迢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都被那個無形的鬼怪收拾乾淨了吧……
這時，家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重新拿起手機，撥了另外一個號碼。
「喂，你好，請問是正揚的家嗎？我是他學長王家宇。」家宇臉色有非常凝重。
「很遺憾……沒能來得及救他……今天打擾，是想跟您確認一件事，請您務必幫忙……對、對，謝謝！」家宇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請問，正揚的身上，有沒有哪個地方出現兩個小小像洞一樣的傷痕，不是蚊蟲叮咬的那種……嗯……大概類似像蛇的齒洞那種……有沒有呢？」
之前事件的受害人中，每個身上都有這樣的齒洞，但也不能忽略近年來平常健康的年輕人因各種因素而忽然猝死的案例……究竟正揚是屬於前者後者的那一種呢？
「沒有特別注意嗎？好的，謝謝您，伯母，請節哀。那個……那個……還有，請伯母再幫一個忙……驗屍報告出來的時候，麻煩通知我一下……我……非常關心正揚……」
掛上電話之後，只能安心個三、四分。
因為這個靈感，使他聯想起另一件事，他趕緊翻找當初雅紅搬宿舍時，帶過來的書籍文件箱。裡面一定有她收集的，關於蛇王傳說的資料。
家宇想找出過去的那些死者，和他們之間有無任何共通性。
「你……你……你……」突然，恍惚中的雅紅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用她已經哭到沙啞的嗓音。
還在埋頭苦尋的家宇，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大跳。
「雅紅，妳在說話嗎？雅紅？」
「你……你……你……叫……王家宇……王家宇……對……對……不對？」雖然是雅紅的聲音，語氣卻充滿陌生與僵硬。
「雅紅妳怎麼了？雅紅！醒醒！」家宇嚇得立刻跳到雅紅身邊，拍著她的背部和臉頰，又掐捏她的人中，甚至慌亂得考慮是否該進行CPR急救。
「我……是……阿順婆的……乾女兒……」雅紅依舊神情木然，說話卻開始漸漸平順了起來，整個感覺相當不協調。
「妳……妳……妳……」這下，換家宇透不過氣來了。
「其他……以後再說……告訴我地址……」
家宇將詳細地址唸給對方聽。雖然他不明白這是雅紅恍惚中的夢囈，抑或對方真有神通，能夠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與人溝通。
「對了，妳叫什麼名字？」家宇想，也許這可以稍微判斷可信度。
「……古鏡……」
家宇從沒想過自己竟然可以在背負著如此巨大的壓力、這麼慌亂的情況下，還保持如此清醒的腦力，甚至不厭其煩消耗自己所剩不多的體力。
在眾多的搬家紙箱中，他終於找出了雅紅所收集的資料，並反覆仔細閱讀，一面對照自己腦中的印象，雖然大致相同，不過雅紅不知用了什麼方法，硬是找到了許多當初他沒找到的資料。
其中最令家宇振奮的，莫過於當年竟然有人生還！
另外還加上錯愕：那名生還者的朋友，也就是整起死亡事件的第一名死者，在她自殺之前曾瞞著室友養一條蛇為寵物，事發後卻怎麼也找不到那條蛇的下落。據說是一種未曾被紀錄的品種。
當年那些人多是學生，所以記者以半匿名的方式寫報導，生還的女學生叫「X X喬」，而她的朋友─第一位犧牲者─名叫「X X唯」。
這個生還者現在人在哪裡？她是否依舊平安生活著？
第二件，那個「X X唯」，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雅紅還在恍惚之中毫無起色，但家宇卻一點也沒有將她送醫的打算。她不發燒也不脫水，沒有過度飢餓也沒有不正常抽搐，甚至看起來氣色極好，比她夜夜惡夢那時後還要好！
而一切的好轉都在於古鏡以某種奇特的方式和家宇連絡上之後。
先不管「古鏡」是否真有其人，總之，現在雅紅已經平靜下來了，看起來就像在放空休息一樣，讓家宇稍微安心了一點。這一放鬆，家宇才感覺到深深的疲憊。
現在他只想休息一下，在古鏡到來之前什麼人什麼事都別再打擾他。
在一片枝葉繁茂的樹林當中，一隻小兔子在腳邊跟著腳步跳躍，幾乎貼著他的腳，他慢的時候跟著慢，他快的時候跟著快，雖然他自己不清楚目的地，不過還是憑著直覺往前走，沒有停下來的念頭。
他的方向似乎往樹林更深處而去，心情上既不像主動到某個地方，也不像被誰追趕著而迷失方向，他只是忠實地照著自己的腳步向前行進，也許自己也不在意為什麼非得這麼走不可。
有個聲音在很貼近地面的地方響起，好像是落葉互相摩擦的聲音，它是連續且音量平均的聲響，不像人的腳步有踩下時的重聲和抬腳時的輕聲；到這裡，他終於確定自己就是要跟著這個奇特而不知名的聲音前進……
愈往前，一股潮濕而悶腐的味道愈是清楚，不怎麼討喜，但可以確定是屬於自然界的味道，絕不是人工製化學有毒物質的臭味。
即使如此，也沒有停下來或轉向的想法，反而繼續朝那個悶腐氣味的源頭方向前進。
落葉摩擦的聲音愈來愈清晰，窸窸窣窣地讓人漸漸產生不安，那種不安，有點熟悉……
停住了！
他的腳步竟跟著那窸窣聲停了下來，在他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腥臊撲鼻而來，他趕緊伸手掩住口鼻，之後才逐漸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非常巨大，是一個黑壓壓的，某種動物的巢穴。
兩盞圓滾的青燈亮了起來，他看見了，看清楚了……那不是燈，是兩顆眼睛，眼睛明亮銳利，好似帶著寒光，讓人全身豎起寒毛，僵硬顫抖。那眼光射出的寒芒，絕非溫血動物所擁有……那是一頭大蛇，比象還壯大的巨蛇！
蛇蠕動著細圓的身體，紅、黑、青、白，艷麗地圈在身上，還不時吐出血紅色的舌，如同詛咒般……
前方一個女性的背影看來非常熟悉，不過現在想不起那位究竟是誰，她左手牽著一隻手，右手牽著一隻手，左右兩邊的影像非常模糊，不過看得出是人的樣子，好像是一男一女，雖然只看見那三人的背影，但卻有一種奇特又強烈的直覺──他們並不開心，甚至，中間那名女性正在哭泣……
他們步伐不快，不過卻一直往前行進，好像前方有人帶領，怎麼追也追不上，最後他疲憊不堪，感到腦袋昏花四肢無力，眼皮再也無法睜開，他才在一片渾沌中停下腳步，然後，他聽到一陣陣悠遠的鈴聲，慢慢聞到某種香氣，最後，終於回歸沉寂……
當家宇醒來的時候，第一件事情是拉上被子蓋住頭，還沒睜開眼睛就準備睡回籠覺。
不過，不出三秒，他馬上像火燒屁股一樣，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這是迫使家宇從夢鄉中瞬間清醒的念頭。
「你醒啦！」
「現在什麼時間？我睡多久了？」家宇揉著眼睛，倦意被擔憂所逼退。
「別擔心，才八小時，是人類平均的睡眠時數。」
「八小時……真難得……」現在這個情況，竟然能睡八小時，實在太奢侈了！
家宇胡亂抹了抹臉，準備梳洗，好重新面對難題。
他一瞬間僵直了。
剛才……是誰在跟他說話？
那不是雅紅的聲音……
他僵住了，完全不敢再動一下，連氣也不敢大口吐出來。
「不好意思，還沒正式見面。」那個聲音移動了，以沉穩的步調來到家宇面前：「玄鳥宗降靈師，行雁古鏡，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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