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喬，我把寵物帶來囉！」紮馬尾的小女孩神秘地晃著手上黑色手提箱。
「快讓我看看！我期待很久了耶，快點！」繫蝴蝶結，叫喬的小女孩亮著大大的眼睛盯著眼前的黑色小箱。
紮馬尾的小女孩緩緩打開箱子，並說：「喬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喔！這個秘密只有妳我知道，懂嗎？」
「嗯！」喬拼命地點著頭。
箱蓋掀開，喬往裡頭一探
――
「啊――！」喬迅速地摀住雙眼，伴以一聲高分貝尖叫，大退幾步。
小箱裡，一條色彩斑斕的無足動物探出頭來。
「別怕嘛！喬，牠很漂亮耶！」紮馬尾的小女孩捧起小蛇，舉在面前：「野生的，前幾天我到後山玩，蛇不停地跟著我呢！」她很得意地說著。
喬張開小小指縫，烏溜溜的眼睛在指縫中怯怯地盯著小蛇，緩緩趨近：「顏色很美麗，但是……在牠身上變得很恐怖……」
紮馬尾小女孩手中的小蛇蠕動著細圓的身體，紅、黑、青、白，艷麗地圈在身上，和不時吐出的血舌，如同咒文般……
１９９ｘ年7月7日 夜１０：００
「快！快！學姐，快點！」長髮上飄著蝴蝶結的女孩拉著一位短髮女孩，緊張且面色鐵青地往樓上奔去。
「喬，我好喘……」短髮女孩氣喘如牛，從褲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妳先去吧！我……休息一下……」
喬抓起鑰匙，奮力往上衝。
「唯！」喬打開門，發現室內一片漆黑，伸手開燈。
「唯……妳睡了嗎？」喬輕聲地呼喚著，看著躺在床上，叫唯的女孩，似乎睡得香沉。
喬依然感到不安，伸手摸摸唯的額頭
― 喬倒抽一大口氣 ―
冰的！
「喬，怎麼啦？」短髮女孩方才進門，一眼便注意到喬呆呆地坐在唯的床邊。
喬慘白著臉，全身微微顫抖：「學姊……唯……死了……」
１９９ｘ年7月7日 夜１０：３０
小房間內坐著、站著、蹲著，滿了一群人，面色凝重，心思都落在床上那具冰冷的屍體上。
「喬，說句話吧！」一名看來較成熟的男子首先打破沉默：「妳是最先發現唯的……當時是什麼情況？」
「我一進門，她已經全身冰冷，死很久了……」喬雙目呆滯，著實受了不小的打擊。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唯最近的行為？」方才的男子繼續問。
「有。她最近常常翹課，實驗缺席，常常說不舒服，但看的見她的時候，她精神都不錯，有的時候甚至……亢奮。」穿休閒服的男子開口。
房內共六人。一個是死者唯，全身僵硬躺在床上；床邊坐著的是唯這一輩子最好的朋友喬，其餘的還有剛剛一起跑回來的學姊虹，還有唯的直屬學妹，瑀。四人除了是學姐妹的關係，更是同居了兩年的室友。
最先開口說話的，看來較成熟的男子─明─是唯班上的助教，因為是系上畢業的學長，平日又和學生走得近，學生們不論遊玩或遇到問題，總喜歡先找他。穿休閒服的男子楊，是唯班上的班代。
「喂！過來看！唯的脖子上……」檢查屍體的明發現了唯咽喉上的兩個小孔。反射動作似地湊近並仔細觀察了一陣。
「助教……那個……像是蛇的齒痕耶……」虹謹慎地說著。
「八九不離十。」明回答：「但，太怪異了……虹，妳們這裡有蛇出沒嗎？」
「前幾個禮拜聽說樓下抓了條野蛇，但那是一樓，這裡是五樓哪！這太離譜了吧！」虹皺著眉頭說著。
「好，就算那條蛇有通天本領，真的上了五樓……」明站起身子來：「即使唯睡了，被蛇一咬也總會醒吧！」
「等等，你確定唯是因這個而死的嗎？」楊不可置信地盯著明。
「難不成她自殺？」明將視線拉向楊：「一切都只是個假設罷了。」
瑀拉開書桌抽屜，拿出一排藥片：「藥片都還在。」
「這是什麼？」明走近瑀，拿起藥片。
「那是唯前天買的安眠藥，她說她睡不著……但是，包括今天，剛好吃掉三顆藥。」瑀告訴明。
「如果她先吃了安眠藥再被蛇咬，那麼她沒知覺當然也成立了，」楊接口：「但是……太巧了……太巧了……」
「蛇不會無故襲擊人。」明很肯定：「最近我和 教授正在做蛇類研究，一般蛇類不會攻擊沒有敵意的生物，當然，獵物除外。根據牙洞，咬唯的應該是一條中小型蛇類，那條蛇再笨、再餓，也不會蠢到去咬一個巨大到自己無法吞嚥的無害生物。」
「說不定那條蛇受到驚嚇什麼的……」虹說。
「可是，咬在這裡耶！」楊指指喉嚨：「正中央，太準了吧！」邊指也邊掃視著周圍的人。
「不是意外……」靜默的喬突然發出恐懼顫抖的聲音：「唯是自殺。」
眾人如雷擊般地吃驚，每個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喬身上。
「說清楚。」明眼神中充滿震驚。
「今天我整個下午陪虹學姊在實驗室裡，直到晚上，」喬娓娓道來「我因為累得很，趴在桌上睡了。我夢見唯。她寫了遺書，抓出預藏的蛇，好像跟蛇說了什麼，蛇安靜地待在她手上，她把蛇移近喉嚨，蛇就……」喬目光呆滯，淚水爬滿雙頰。站起身，將床墊掀開一點，用力抽出夾在裡面的東西，然後遞給明。
「遺書……」明看著信封，面色凝重。
「那個時候，是晚上八點。」喬抽噎著：「唯好像故意讓我知道似的……」
虹抽著面紙，一張接著一張不斷擦拭著喬不盡似的淚，並輕輕抱著喬，拍著她的肩安慰她。
其他人則陷入一片沉思。
「唯沒有吃安眠藥啊，而且是坐在書桌前……」喬又說。
「她哪裡弄來那條蛇？蛇長什麼樣子？」
喬抬起頭：「蛇……她……」思緒瞬間回到兒時，耳畔響起唯的那一句話──
「喬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喔！這個秘密只有妳我知道，懂嗎？」
「喬，怎麼了？」虹搖搖她。
「我答應唯不可以說的……」
明若有所思地望著喬，將看過的遺書遞給她：「我實在不了解唯想表達什麼，但信末的確寫明了時間是八點。」
喬接過信，虹和楊也圍了上去。
虹開始讀遺書裡面的內容。
「時候到了，我可以離開了，」虹唸道：「我一直期待這天的到來，但我又是如此放心不下。七月七日
夜 八點整
唯遺。」
「這是什麼啊？」楊搶過信，看著。
「我……不了解。」喬低下頭。
「說吧！喬，算我拜託妳，」明誠懇道：「有關於蛇……」
「是啊，」楊接著：「當初大家決定暫不報警，妳總要說出些線索，大家才好處理啊！」
喬沉默了半晌。十隻眼睛靜靜地望著她。
「蛇是她從小養的寵物。」喬終於肯說話了：「本來是野生的，但至目前為止，我未曾找到有關那類蛇的資料。我確定那不是珊瑚蛇，因為牠的色彩太亮、太耀眼了，紅色、黑色、青色、白色、黃色，一圈圈環在身上，多可怕！我只見過一次、終生難忘！」
明陷入沉思，來回踱步；「顏色太複雜了……難道是突變種？」
「喬的夢境和現實有些衝突。」楊提出疑點；「第一，夢境中唯沒服用安眠藥，事實上她可能吃了；第二，夢中唯死在書桌前，實際上她卻死在床上；第三，雖然都是八點，但夢中的是死亡時間，現實中卻是遺書完成的時間；最重要的一點，她把蛇藏在哪裡？為什麼虹一直不曉得？現在那條蛇哪兒去了呢？」
室內一片沉默。
「結果是，現在更混亂。」楊抓抓頭髮：「好了，怎麼辦？」
「好可怕……」虹蹲下身去，打了個冷顫。
「通知唯的父母吧！」喬說：「我突然覺得，沒有人能了解，沒有人……」
「簡直就像鬧劇……」楊不安地搓搓手。
「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明拉起身旁衣架的外套，走近不斷發抖的虹，為她披上。
一切又回到靜止，空氣逐漸凝重……
「要小心一點喔!」不知那傳來的聲音：「12點了。」
大家不約而同望望對方，最後落在唯身上……
199X年8月8日
喬因骨折住院。左手左腳骨折。
在打掃房間時，擦著內側窗戶，不知怎麼地竟摔到外面去，從五樓。
虹因誤食化學藥品身亡，腹部有兩個不大但明顯的齒洞。
據警方調查，她將氫酸甲當成感冒藥吞了，至於哪來的二氧化氫則不得而知。
瑀因車禍而亡，手腕上有兩個類似齒痕的小洞。
據目擊者描述，因夜間視線不佳，瑀通過交叉路口，煞車不及，被一輛小貨車攔腰撞上﹔雖然留了全屍，但她的機車早已稀爛。目前仍在追查肇事者。
楊因不明原因之突發性腦血管破裂，送醫不治。腿上有兩個不明顯的齒痕。
據宿舍的室友說，當夜楊和大家一起吃過宵夜後，突然頭疼欲裂，於是在沒服任合成藥的情況下就醫，途中身亡。
明因不慎中毒，倒臥在學校實驗室中，在被發現前早已氣絕。腳踝上兩個似蛇齒痕被視為關鍵。
明常自己在蛇類實驗室單獨工作，也因為實驗室蓄養不少有毒或無毒蛇類，通常除了明和 教授外是禁止外人進入的。而事發前幾天教授出國參加研討會，短期內不回國；實驗室裡的毒蛇全拔了牙，數量也和紀錄上相符，研判可能是未登記未拔毒牙的「新蛇」闖了禍，目前仍未發現那條蛇的蹤跡。
喬出院後，看著昔日好友一個個死去，又時常看著唯那封難解的遺書，在次年１月１日，終身奉獻教會。
200X年
對於雅紅來說，離家千里的大學生活簡直是天堂！
個性活潑外向的雅紅，雖然是客居異鄉的大一新鮮人，但很快地便在班上建立起廣泛的人際圈，也早就拉攏好系上的學長姐的關係，因外形亮麗搶眼，追求者更是來自四面八方不虞匱乏；為人豪爽慷慨、腦子靈活聰穎，她還知道這是她鞏固人際的最佳實力。
且，期中考過後，漂亮的成績更堵住了「只是個沒腦袋的交際花」、「荒唐的玩樂主義者」、「專靠漂亮過生活的富家女」等等的中傷流言。
在別人眼裡，她簡直就是為了享受生活而誕生的幸運兒。
不過，沒有人知道她選擇這所大學的理由。
海邊，幾個年輕人剛玩累，正聚在一塊兒享用美食。他們慶祝著新學年的開始。
「薇恩，再去買幾包餅乾吧！」一名男子翻翻背包，發現了東西不夠吃。
「喂！她是雅紅的專屬保母，你敢指使她啊？」一個女孩戳戳那男生的背。
「沒關係，學長學姊還跟我們客氣什麼？薇恩，快去吧！順便多買幾瓶飲料。」雅紅轉頭交代著整理餅乾袋、飲料罐的女孩。
「薇恩，謝謝喔！路上小心呐！」另一個打赤膊、只穿著海灘短褲，年紀看來稍長的男子說。
「嗯。」女孩放下手中的事，點點頭就離開了。
「學長學姊，有件事想問一下。」雅紅看薇恩走遠，開始和學長姐攀談。
「什麼事？」
「聽說，幾年前我們系上出過命案，真的假的？」
「聽以前的學長姊講過，不過不是很清楚。妳知道嗎？茗琪？」男生問了剛才戳他，現在又捏他的女友。
「啊？很久以前的學姊好像講過，是幾個懸案……好像好像還包括當時實驗意外什麼的……怎麼問起這個？」茗琪回答，也發問。
「其實，我考上這裡之前，聽過一個傳聞。」雅紅神秘地說著：「剛剛薇恩在，她膽小，不方便說。」
「啊？說來聽聽。」這種事情，女生通常感興趣。
「我一個親戚也是這裡的學生，那幾件命案就是他還在學的時候發生的。」雅紅臉上笑的得意：「聽說啊，是跟蛇王的詛咒有關呢！」
「一定又是網路謠言吧？什麼蛇王咧！」男生不以為意地大笑。
「簡正揚！別插嘴！」茗琪白了男友一眼，並意示願意聽下去。
「沒關係！學姊。我接著說就好啦！」雅紅打了圓場：「其實我也覺得太離譜了一點，可能這件事正好發生在我們系上還在做蛇類研究的時候，還有啊，學校附近不就有一間蛇王廟嗎？大概是這個巧合！」
「好像是耶！幾年前聽說還有間蛇王廟，不過規模很小，現在……聽說已經不見了。」茗琪擠擠眉、搔搔頭，想得很努力。
「喂！等等！妳說是我們系上？我們、系上？」正揚驚訝得瞠大了眼。
「對呀！那是我們系上發生的命案……不會吧！連我們自己系的學生都不知道？」這下，驚奇的人是雅紅了。
「如果校方有意封鎖，知道事情的那幾屆又都畢業，以後，剩下來的就只是學生口耳相傳的流言而已了。」茗琪提出了合理的看法。
如果今天不是雅紅提起，茗琪也恐怕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想起那則剛入學時，宿舍間流傳的奇異傳說。
「啊！家宇學長，你聽過嗎？聽過吧？」正揚突然想起打赤膊的學長可能知道，畢竟這位學長留級了兩年。
「啊？什麼？」海灘褲男子灌了滿口飲料，一臉錯愕。
雅紅看著兩個學長傻頭傻腦的對話，笑了起來：「我對那件事情，老實說，好奇得要命！我想啊，趁我們系館大改建之前，一定要好好來探個險！」雅紅說得有點靦腆，但仍掩不住興奮。
「喔！妳是來找『咖』的喔？」正揚一瞬間猜出了雅紅的心思。
雅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錯，她一直想做這件事，一年前看到榜單的時候就不斷地計畫，整個腦子熱得像燒滾的開水一樣，她都聽得見自己耳朵裡滋滋作響的聲音。不過，要追蹤這麼個荒誕傳說，也還真需要一些耐力與人手，雅紅左思右想，找些自己朋友圈裡膽子大點的，湊個五、六人，即使當作探探險，和朋友一起鬧一鬧也好，至少能滿足自己自從聽到那個詭異傳說之後的好奇心。
「我回來了！」薇恩拎著兩包剛買回來的餅乾飲料出現，打斷了雅紅等人的交談。
正揚和茗琪想到了薇恩膽小，立刻住了嘴，開開心心地吃起了剛到手的食物。家宇則默默看著遠方的海浪，喝著自己的飲料。
而雅紅，卻像還思考著某件重大事件的表情，獨自走向潮水與沙灘的交界，一個人踩著浪花，遠遠看倒像心事重重的失戀女子。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